若有人兮山之阿，被薜荔兮帶女蘿。

釋──若有人：此指山鬼。阿：曲隅。被，即披也。薜荔，女蘿，皆為

　　　　　　　無根緣物而生的植物。

譯──那立於曲阿的山鬼披著薜荔般的衣裳腰間繫著女蘿的腰帶，彷若

　　　憑高眺望的人啊！

既含睇兮又宜笑，子慕予兮善窈窕。

釋──睇：音，ㄊㄧˋ，微笑貌，當如今日我們說「靦腆地」笑！「子

　　　　　慕予」：此詩的主體與對象，以「我」出發，去描摹（揣摩

　　　　　妳──山鬼）對我的情思，因此，詩意（情緒或情感）常游

　　　　　移在兩者間。子慕予，遂有了一種「士為知己者死，女為悅

　　　　　己者容」的意味！

譯──這般戀慕著我的妳體態悠閒姿容雅麗，如此靦腆地脈脈地笑著瞅

　　　望著我。

乘赤豹兮從文貍，辛夷車兮結桂旗。

釋──赤豹、文貍：兩者皆是山鬼坐獸，這大概是古人對具有「神性」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的人物出場時一種身份的表示和象徵吧！就像真武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大帝乘龜，南極仙翁騎鶴一般，山鬼名之為鬼，卻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非後世所認定之鬼，看〈九歌〉中的湘君為湘水之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神，河伯為河神，雲中君為雲神，大、少兩司命為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司命（生死）之神，那麼，把山鬼視為山神或許太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過，我們不妨將她看作是山之精靈，更何況，西方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許多女神多居住於森林的河濱湖畔附近，那麼楚地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多山丘的地形中，山中出現女山神（精靈）似乎不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！

辛夷車：辛夷本身是香草，辛夷車當指佈滿裝飾香草辛夷的車駕。

譯──妳到來的車駕多麼盛美浩大啊！隨從們騎駕著赤豹文貍拉牽的車

　　　隊，那車上滿溢著辛夷的香氣，車欞上還結上了桂枝的旗幟呢！

被石蘭兮帶杜衡，折芳馨兮遺所思。

釋──石蘭、杜衡，均是香草；芳馨，因接在折之後，可見是花；花卻

　　　不言明花，則是以氣息表其花之特質，與所著衣飾同為一種表述

　　　，皆強調「香」，那麼香的作用何在？一在於說明「未見」形軀

　　　，即可聞臭其氣味；一以呈現形軀的雅潔之必然。

譯──我身披石蘭草的衣裳佩帶著杜衡啊！摘折芬芳的花兒想送給你！

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，路險難兮獨後來。

釋──篁：竹林，則幽篁指竹林深處。

譯──我常年居住在那竹林深處，一路行來處處險難，到的自然晚了。

　　　（以下可以看成山鬼在前往的路上的情（感）景（緻）之描述，

　　　或者說一種虛實間的想像）

表獨立兮山之上，雲容容兮而在下。

譯──我行到山隅之上，雲靄紛紛在我腳下飄浮穿逸

杳冥冥兮羌晝晦，東風飄兮神靈雨。

釋──杳：深也，何物深杳？承上句可知當是指雲層；晝晦：即因為雲

　　　　　層深厚，所以導致其實時間是白晝，卻透顯得處處晦暗。

神靈雨：此即一種寓情於景的寫法，因為內心鬱怫，見天候風疾雨驟，

　　　　遂說連神靈都下起雨來。

譯──怎麼白晝時天空一片晦暗，狂風疾至神靈也下起雨來了。

留靈修兮憺忘歸，歲既晏兮孰華予？

釋──靈修：這裡實在很難精確的理解，因為靈修，據註釋家們都說是

　　　　　　指君王，特別是指懷王的說法居多，持這種主張的甚至還

　　　　　　言之鑿鑿地解釋成因為懷王方得以用「靈」──楚王即大

　　　　　　巫，具有與天地溝通的能力本事，即巫中之大者。問題是

　　　　　　，即便我們把靈修視為懷王，對於理解這句亦無用處，因

　　　　　　為山鬼是要趕赴去見心所思慕的公子，卻在一片昏天暗地

　　　　　　神靈降起急風驟雨的時候接上「留靈修兮憺忘歸，歲既晏

　　　　　　兮孰華予？」委實難以理解。所以此小節應當從眼下的悽

　　　　　　惶去懷念過往的惓绻這樣的角度來理解。

譯──心裡焦急啊！年華漸老有誰能令我再現年少光華？不禁讓我想起

　　　昔日你留連忘返時的光景啊！

采三秀兮於山間，石磊磊兮葛蔓蔓。

釋──三秀，註家說是芝草，但芝草得以延年益壽，卻無助於讓人容顏

　　　永駐，所以，我們固然不必推翻前人說法，也許可以把它們當作

　　　是一種可以令人青春永駐的美顏草，像現在的左旋C一般效果的

　　　香草。

譯──想要采擷那三秀啊！一路尋覓卻只有磊磊的石礫和蔓生的葛藤。

怨公子兮悵忘歸，君思我兮不得閒。

譯──埋怨公子你怎走的那麼早！算了吧！你其實是想我的，可是卻繁

　　　忙的很，這也怪不得你。

山中人兮芳杜若，飲石泉兮蔭松柏。

譯──我這個山中的野人啊，即使深居山林卻芬芳有如杜若。渴了飲石

　　　澗間的泉水，累了就在松柏樹蔭下歇息──一點也不隨便呢！

君思我兮然疑作。

譯──你是思念我的，只是你太疑心病了──至此都可算是山鬼行路而

　　　來時虛實交互書寫的一種情感的惶惑。

靁填填兮雨冥冥，猨啾啾兮又夜鳴。

釋──靁：即雷；填，狀聲詞，雷聲；猨，即猿。

譯──晦冥的雨中閃電擊鳴雷聲四起，山中的猿啾啾鳴啼。

風颯颯兮木蕭蕭，思公子兮徒離憂。

譯──林間風急有如怒濤，一片蕭索，我這般的思慕著你，到頭來也只

　　　是徒惹哀愁罷了！